从江户到明治,面对挥兵北上的明治新政府军,会津藩奋勇抵抗,上至老人,下到孩童,死亡者超过二千五百人,在饭盛山集体自尽的少年白虎队的惨剧就发生在这场战争之中。年轻的会津藩主松平容保,其人品被称为“精忠之义贯彻天地”。在会津战争爆发的几年前,松平容保以忠义之心,为重振德川幕府尽心尽力,然而这种忠义,却埋下了松平容保和会津藩悲剧的种子。
明治新政府成立后,忠于德川幕府的会津藩背上了朝敌的污名,与大半个日本为敌,松平容保及会津武士直面这逆境,“宁可因义而死,绝不不义而生。”面对拥有压倒性力量的新政府军,会津军民不得不困守于城内——若松城成了一片火海。松平容保眼看家臣、亲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他们没有退缩,“报主君松平容保之恩,奋战到死。”是为义死,还是不义而活?松平容保作出了怎样的决定?第9代会津藩主松平容保,如照片那样,十分年轻,时年28岁,年轻的藩主,如何指挥这场战争?为何会进行这场战争?这场战争如何收场?会津之战是旧幕府军和新政府军之间进行的戊辰战争中重要的一节,明治历史网带你走进幕末激流之中,想要贯彻自己所信仰的正义的松平容保和会津藩的故事。
会津藩石高二十三万,在日本国内也是名列前茅的藩,以被本地人称为鹤之城的若松城为据点,神君德川家康的后裔会津松平氏所统治。会津松平家历经两百多年最为重视的家训流传至今,由松平容保亲自书写标题,其内容有如,政事不能以利害为由而枉顾道理;武备不可忘;对于德川将军家,须以忠义之心侍奉,若有二心,非吾子孙……这些训诫作为会津武士应有之风代代相传。就这样,由松平容保团结在一起的会津藩士们,被誉为“忠于德川家的‘武士中的武士’。”如果德川幕府一如既往的安稳,会津武士就会一直过着平凡祥和的生活。
但是,时代变了。黑船来日打破了二百多年来的平静,不久,幕府向松平容保下达了足以改变容保和会津武士们命运的命令——就任京都守护职。在当时的京都,对幕府政治抱有异议的势力,进行名为“天诛”的暗杀行动非常多,京都治安不断恶化。一些反幕势力如长州藩利用朝廷的权威以及暗杀等方式活跃于京都政局,并向与萨摩藩那样主张公武合体的势力敌对。为了恢复京都治安,以武力制止暴力,故任命松平容保为京都守护职。这是基于对会津藩的忠义之心以及军事实力的认可而下达的命令。话虽如此,一旦接受了这个任命,将千余会津武士置于京都,对藩的财政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松平容保下了决心,忠勤于德川家。文久2(1862)年12月,松平容保上京就任京都守护职,本文第一张照片中身着阵羽织便是孝明天皇所赐。天皇与幕府所期盼的重整京都治安,落在了年轻的松平容保的肩上。召于会津藩麾下的新选组,不留情面消灭一切可疑人物,在反幕势力间声名赫赫。元治元(1864年)7月的禁门之变,长州军攻入京都,会津藩与之战斗,松平容保赶赴御所,指挥会津军,西乡隆盛率领的萨摩军也前来与会津并肩作战,激战之后,成功将长州势力逐出京都。即便战事平息,为防止意外情况出现,松平容保也彻夜在御所警戒,最终因疲劳过度而病倒了。得知此事的孝明天皇甚是担心,不仅赐药给松平容保,还亲自在宫中为容保祈愿。深受孝明天皇信任的松平容保,更是尽心尽力完成京都守护职的工作。有的家臣以藩的财政拮据为由请求回国,松平容保如是说道:自己若现在离开,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等决不能离开。
庆应2(1866)年2月,悲报传至松平容保处——孝明天皇驾崩了。随着能理解幕府想法的天皇的逝去,京都的势力格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萨长结盟了,并于庆应3年拉拢朝廷宣布新政府的成立,要求德川家返还官位和领地。另一方面,前幕府将军宣布和萨长联军作战,松平容保遵从命令集结在德川旗下。庆应4年1月3日,德川、会津诸藩的军队和萨摩、长州的军队在京都郊外交战,鸟羽伏见之战打响。松平容保辅佐在大坂指挥全军的德川庆喜,旧幕府军人数约1万有余,萨长盟军人数约3千,虽然数量上德川占有绝对优势,但开战第二天,萨长军竖起了锦御旗,该旗帜的出现,宣示萨长军是代表朝廷的新政府军同时,也意味着与之敌对的人,是朝廷的“逆贼”。但是在大坂的松平容保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弃抵抗,他认为萨长欺君罔上,将其击退才是正事。而在战场上,近畿中倒向新政府的藩迭出,德川方内部也有不少人倒戈,旧幕府军的败北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德川庆喜动摇了,并心生退意,害怕背上“逆贼”污名的庆喜,向松平容保表达了立刻从大坂撤回江户的意愿,松平容保反对:局势如何,尚未得知,有挽回余地,无退兵之理由,请再战。但庆喜退意已决,无回旋余地。一个月后,战败的松平容保回到了会津,时隔多年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但,会津的悲剧命运才刚刚开始。对新政府来说,敌将松平容保败战逃跑,是追还是不追?彻底将之打垮成为了新政府的共识。
庆应4(1868)年2月,新政府军离开京都向江户进军,以朝廷之名,讨伐德川庆喜,“庆喜始终期满朝廷,大逆无道。”对此,德川庆喜对新政府表示恭顺,不予抵抗。会津松平容保这边,将家督之位让给儿子,也表示恭顺,自我禁闭,向朝廷上书,请求宽大处理德川庆喜。4月11日,江户无血开城,向天下传达了新政府军接受德川庆喜表达恭顺的意愿,但这一天,作为德川庆喜性命的替代品,新的牺牲者出现了,就是会津的松平容保。新政府军本部有人建议:逆贼松平容保,助德川庆喜反叛之首恶,又为德川之大不忠之人,若不将之彻底剿灭,日后定然为祸一方,于朝廷不利。
不单单是朝廷,就连对幕府都不忠不义,背负如此荒唐无理的污名,以容保为首的会津,为了藩的名誉与存亡,决心一战。某个藩士对前来劝降的新政府军使者说道:如果投降了,就等同于认罪,无罪的主君松平容保就会就会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我等将裁决寄于苍天,我等击破贼人,以待后人正当的判断,即便因义而死,也强于不义而生。
新政府军以会津为目标,挥师东北,会津举全藩之力,容保手下集结了六千余人,开始备战,少年兵白虎队也是其中之一。在东北北陆各地,同情会津的呼声高涨,以仙台、米泽、长冈等藩为首的32个藩对会津施以援手。闰4月20日,在东北的关门——白河口之战爆发,随之而来在各地的战斗,双方攻退,一时难分胜负。但在拥有大量新式武器的明治政府军面前,东北、北陆的军队逐渐瓦解崩溃,7月末,新政府军的包围网不断缩小,会津已在敌军的视线以内,陷入孤立的会津,为了防卫绵长的国境线,不得不将自己的兵力分散。8月21日,位于国境上的母成峠,因为兵力薄弱而被四倍的敌军突破,两日后,新政府军势如破竹逼近若松城下,松平容保亲赴城下,力求阻挡敌人的攻势,但此时会津军的指挥系统已开始破裂。
位于若松城东北三公里处,是松平容保布置的泷泽本阵,当年容保居住的房间现在仍在,门上、墙上、窗上都有新政府军单方面射入的枪眼。可以看出,当时敌人已近在眼前,家臣劝松平容保撤退,容保不得不撤回城内,随后敌军侵入城下,巷战开始了。城下钟声大振,藩士的家属们纷纷躲进城内,炮火不断纷飞,民众不断奔逃,城下町一片混乱,也有不少认为即使逃亡城内也难以自存的老幼妇孺自杀,其人数,据说超过两百人。少年兵白虎队19人,看到化为火海的城下町后陷入绝望,在饭盛山切腹自尽。若松城内,为了将会津的正义传遍世间,松平容保决定奋战到底,这个死守城池的策略,又造成了新的悲剧产生。
8月23日,在新政府军攻入会津城下不久,想要一口气拿下若松城,但他们难以接近。作为日本数一数二的大藩,若松城拥有与其相符的宽阔的护城河,以及高二十余米的石垣,凭借牢固的若松城,会津军激烈反击,新政府军不得不撤退到城外,其兵力约为一千八百,为了对付不断抵抗的东北诸藩的军队,新政府军兵力分散于各地,足以包围城池的部队还没到达会津;与此相对,会津军收拢了在城外作战的各支部队,总兵力约为三千。松平容保及家臣已讨论了数日今后该如何作战,有人因粮食弹药不足,提议松平容保离城,以图东山再起,也有人认为当下精锐尽在,应决一死战彰显武士之勇,松平容保最后决定与敌决战。
8月29日,家老佐川官兵卫率一千人出城,从新政府军最西段的阵地开始进攻,很快新政府军就派出了援军,配有新式连射武器的新政府军,向佐川的军队火力齐发,手持长枪和旧时火枪,凭借英勇之心作战的会津军,不久就处于劣势。中午时分,得知战况的松平容保命令家臣:听闻我军已无胜算,速赴战场,止息干戈,会津军的战死者已逾百人,乾坤一掷的反击,以失败告终。
9月上旬,粮草弹药开始见底,饥饿的会津守军趁夜出城夺取敌人的粮草等补给,这是很危险的举动,容易被当成活靶子,对即便如此也要出城的士兵们,松平容保如是说道,在孤立无援的城中,抵抗到这一步,全仰仗各位忠义奋勇之心,但事已至此,却沦落到让各位作如此危险举动的地步。面对会津忠义之士,松平容保泪流满面,哽咽不止。守城战开始半个月后的9月8日,新政府改元“明治”。为了击溃东北诸藩的新政府军也不断集结于会津城下,总兵力约3万,若松城完全被包围。9月14日,新政府军发动总攻,若松城受到猛烈的炮火攻击。这时,新政府军的一件新式武器大展神威——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炮,这炮在三公里外也能精确命中目标,就是这种炮不断轰击若松城,一日之内便遭受了两千五百发炮弹的打击。
这时,城内还有超过千人的藩士家属,死亡人数不断增加,死者们用衣服包裹,投入空井内,这些地方也很快就被尸体填满。总攻开始后的第七天,9月21日,松平容保向城内所有的家臣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为了我一人,数千人的痛苦模样,已不忍再见,速速打开城门,向政府军投降,以救人民免受生灵涂炭之苦。说完后,容保补充道,如果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请不要顾虑,大胆地说出来。家臣们回答道:唯主君之意是从。第二天,明治元(1868)年9月22日,松平容保出城,并献上谢罪书,向新政府投降。前后历时五个月的战斗中,会津藩死伤者两千五百人以上,会津之战,就这样在没能洗刷“逆贼”污名的情况下,落下了帷幕。
会津本来表示对朝廷恭顺,但被萨长拒绝了,同时说接受恭顺的条件有三:斩首松平容保,没收城池,没收领地。这对会津藩众人来说是百分百不可能的事,于是战争爆发了。像家老佐川官兵卫说,我们绝对没有错,正义在我们,这也是大多数会津藩士的想法。当然,这些留给后人评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去战斗。
会津之战后,松平容保作为反叛者的罪行被饶恕,离开了会津藩的容保,搬到了东京生活。松平容保在任京都守护职期间获孝明天皇的御宸翰上写满了对幕末动乱中尽心尽力的松平容保的感谢之词,这份宸翰,容保终生带在身上,这也是其忠义的证明,并非“朝敌”的证据,但没能及时公诸于世。明治26年,59岁的松平容保在东京逝世后,葬回了故乡会津的山中。